故园老友告诉我,文学院路旁的樱花开了,何时回去赏花。
我记得去年清明前的一场雨后,我还写道: “八百里外尚雨否,吹 堕 樱 花 一 院香”。三年前差不多这个时候,我离开校园,只身来到北京。转眼又是清明,岁月如水,船过无痕。
北京的公园里也有樱花,绽放的同样热烈。
拥挤的人群一边在树下大声喧哗,一边摆出各种姿态留影。文院的樱花呢?我记得她们总在一夜之间就哄然开放,没有花期的预告,没有气味的报导。
公园里的樱花恐怕要叹息树下知音少,而文院的樱 花 总 是 一 副“我自风流成一家”的清高。这种“清高”,在清明的潇潇春雨里,坦然零落。而我,总是归来地太晚。
当然,我更惦记文院南面的栖凤林。每当春来,林中草地郁郁青青。
去上课的路上,总要停步流连。栖凤林的四季各有特点,我在 《栖凤林记》中曾写过: “栖凤林之胜景,在春则清丽,在夏则繁茂,在秋则疏萧,在冬则晴瑟。若清明之细雨,紫花暂落;有处暑之骄阳,蝉声籍远;观晚秋之落叶,宋郎悲哉;赏严冬之明雪,丹青难画。李重光寂寞深院,白乐天马嵬旧恨,温飞卿枝叶关情,李易安声慢黄昏,朱紫芝三更惆怅,孟襄阳疏雨微云。”毕业后我回过大学很多次,每次都要去林子里站一站。一片梧桐竟然能让人如此着迷,诗人说梧桐枝叶关情,於我心有戚戚。
我也不会忘记文院东面的几株海棠。大学时代,自己是植物盲,见到那满树的点点嫣红,心里赞叹却叫不上名字。直到跟同学路过,他说这是西府海棠。海棠自古便是诗家常客,陡然出现在自己身旁,忽觉穿越。其实,花一入诗已非花,大凡春中胜景,皆喜匆匆,正因为此,我们都忙着做挽歌,哪里还顾得了花是花非。
我多年来日思夜想的樱花,友人跟我说其实是紫叶李。我起初有点接受不了,因为自己喜欢日本文学,每当樱花开放,就仿佛置身那些哀美的文字中。紫叶李花若有情,大约也会原谅我多年的误会吧。
我常想,如果时光倒回三年前,我会怎样。会依然选择离开家乡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?还是继续守在原地,在校园的围墙外徘徊?时间最好也是最坏的地方,就是它不能重来。
因为不能重来,所以那些过往的岁月才愈显珍贵。
君去之日花未开,花谢不见君来。四月,就在眼前,而我,已买好了南下的车票,不负花期,不负梧桐。